【王思慧】一條沒有退路的路

人生大部分事情都有退路。若學校不適合自己個性，可以退學；上班終日鬱鬱寡歡，可另找工作；買錯樓，可放盤；事業停滯不前，可轉行；愛情無疾而終，便再覓真命天子。當然不是說事事都打退堂鼓，只是，在知道有選擇、有出路的情況下，面對困境時人也豁達一點。

可是，世上有一件事卻沒有退路：養育孩子。

一旦成為父母，總不能因為太疲累、想換環境、覺得自己不稱職等理由而退出。把孩子帶到這世界，他這生便是你的孩子。養育孩子，可說是一個人一生中要負的最大責任。在這條沒有退路的路上，做家長的只有咬緊牙關、勇往直前。

以前還可以裝作糊塗以一句「我不懂照顧自己」來換取別人的照顧，如今不但要照顧好自己（不慎病倒就是自討苦吃），更要偎乾就濕地照顧兩個軟弱無助的小生命；以前間或倒頭大睡不去理會老闆深宵來電或周末電郵，如今無論孩子深夜甚麼時候哭，我總是第一時間起牀看他們；以前要是生氣了，便關掉電話躲起來，如今即使氣得七孔生煙，我不但不能逃，反而要卑躬屈膝地安撫面前這個把我氣得快斷氣的人。

無論一個人以前多任性、倔強、心急、自我，做了媽媽，便要放下昔日的自己，徹頭徹尾地學習「重新做人」。把養育孩子說成是鍛練、人生最大的責任，都不夠貼切；做媽媽，其實是在重新做人。

我不能因一句「沒耐性」就讓自己輕易發脾氣，無論多想「爆炸」，也要學習克己忍耐；我不能因一句「懶」而讓孩子錯過學習機會，無論多疲憊，也要一直扶持孩子成長；我不能以一句「讓我任性」而令孩子失去照顧，無論多渴望自由，我也要以責任為先。這就是在學習重新做人。

「一條沒有退路的路」，聽起來相當可怕，但世上卻有那麼多人一頭栽進去，自有原因－－能與孩子在日復日的洗練中慢慢成長，那種滿足感，甚麼都無可比擬。相對於轉校、辭職、轉行、換樓、換愛侶等種種令人生充滿可能性的出路，我能在這裏為孩子毫不退縮、咬緊牙關、勇往直前地走這條沒有退路的路，那種美麗，是無與倫比的。

作者：王思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