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陳凌軒】坐下的牛所給我的啟示
2018-02-21
電影《快D啦牛牛》(Ferdinand)的公牛之家,其實是在說現在的學校吧。
整個環境會無形間讓你鬥,鬥叻鬥勁鬥醒鬥快鬥第一。
主角費迪南不想要鬥,其他角色一再提醒:「你不跟人鬥,人家會來跟你鬥的。」
無論你瘦弱如阿骨,或是強大如費迪南,落在公牛學校都是彼此的敵人,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這個環境製造如此氛圍。考第一和考包尾,就是差天共地。
一定要這樣嗎?
費迪南說不想要鬥時,其他公牛說,我們天生就是公牛,不鬥,做其麼?
這一組鏡頭,讓我想起一位家長。
他的孩子有困難適應傳統學校,我向他提出華德福的可能性。他查看之後嚇了一跳,認為讀了華德福之後,更無法回到主流社會。
是的,這個鏡頭讓我想起這位家長。
社會讓我們以為只有傳統學習方有競爭力的這個想法,跟公牛學校中的公牛以為公牛生來就是要鬥牛,其實相似。
一群公牛都以鬥贏其他牛為目標。如此純粹,如此簡單,於公牛之家的主人,就是最好的了。每隻牛都盡全力讓自己最勇猛,主人也就賣到好價錢。每出一個不隨俗的、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牛,他賺的錢就少一分。
於公牛之家的主人,費迪南是麻煩的。不只是他不好鬥,而且,他會讓其他人也開始思考,除了鬥,是不是有其他可能性?
費迪南跟那隻山羊提及,其實牠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。
山羊很納悶,自己喜歡的事?牠能想到的,全部就是訓練出一隻成功的公牛。如此環境只能培養這樣的思維,沒有其他可能性了。於是,當費迪南跟山羊說愛,山羊有點聽不明白。自己喜歡的事與愛。我們的學校有注意、有看重嗎?
如果欠缺了喜歡和愛,孩子花蠻勁所讀的書,跟橫衝的公牛會不會太似?
最捧的公牛被最捧的鬥牛勇士選出來,成就最為光榮的一天──是被其他牛看起來很光榮的一天,讓其他牛以為必須以此為目標的一天。
但其實,對於被選的公牛而言,卻是預告死亡的一天。
這個情節,一直讓我聯想著。過往,那些成績最好的我的同學們,他們在做其麼呢?都名成利就嗎?都得償所願嗎?都生活愉快嗎?
目之所及,我找到很多費迪南的原型──強壯的、有理想的、有愛心的、有想法的老同學老朋友。在學校時,他們未必是成績最標青那群,如今卻獨當一面,為自己而活,為社會貢獻,為市民發聲。有的靜好,有的發光,有的滿足。
有一幕,我哭了。
面對鬥牛勇士的劍,費迪南坐下來。沒有攻擊,沒有反抗。
不、不、不。
我哭的不是這一場,而是下一場。
全場人士大叫,不要殺這頭牛。
如果在場的人嗜血,鬥牛勇士無法不殺,畢竟那是一場表演。
但是,觀眾、群眾、人民、大多數的聲音,是意向是氛圍是壓力,可以改變結果。
作為一個有兒女在千瘡百孔的教育制度下受教育的家長,看著費迪南坐下來,但覺忽然被注入力量──不能因為它要我鬥,我就盲目地跟它鬥。做該做的,不做不該做的。否則,必然死路一條。
作為萬千受苦家長之一,不低估每一個反抗的聲音的力量。
把1936年的原著《愛花的牛》買來看。
果真有一段是媽媽擔憂費迪南只愛花、不愛打,會沒有朋友。但作為一個了解孩子的媽媽,她讓孩子去做牠喜歡的事。
牛媽媽大概不知道,小時候對孩子的尊重,最終救了孩子一命,讓牠安然從鬥牛場上被送回家。
如果,當天她跟費迪南說,不行,牛就是要打來打去、撞來撞去,你不如此,哪還算一頭牛。又如果,費迪南果真聽媽媽的話,改變本性,跑去又打又撞。結果,就是死在鬥牛場上了。
鬥牛場的藝術表演,原本是人類用盡辦法激起牛的橫蠻,然後智取蠻牛。
電影有一場讓人獸角色互換。
原本是人拿著紅布去惹牛的;但當人失去了理智,為老羞成惱的情緒所拉扯,就反而是很有人性的一頭牛所掛著的紅布,帶動著失去理性的人。
人之所以為人,原本,有一份獨特。
作者:陳凌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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