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曾智華】「麻煩的媽」上天堂

九十三歲的母親，上周在伊利沙伯醫院安然離世。有沒有不捨得？當然有！但是替她感到欣慰。

因一九九二年先父離世後大段日子，家母不時拿着大疊昔日情信，讀完又讀，讀完又讀。心願正是早日與愛人團聚。不過，上天似乎不太願意滿足她的祈望，直至二十七年後的今日。

母親數年前仍相當清醒，早下指示：「後事一切從簡，不要麻煩別人！」

講到「麻煩」兩字，我們四姐弟少年時，替母親起了一個綽號——麻煩的媽。看似有點負面，其實不是。正因母親對子女的疼惜，事事關懷，呵護備至，不時叮囑：一、早點回家；二、穿夠衣服；三、多喝湯水……總之，就是無微不至。這種「超級關懷」，在年輕人眼裏，實在有點煩，但這種煩，出於「愛心」，故此，作為子女，就幽了她一默，嬉皮笑臉稱母親為「麻煩的媽」，難得，每次只回報一臉慈祥微笑。

近三年，媽媽已不能下牀，大小二便無法自顧。由於食粥水變吃糊仔，吞嚥能力慢慢消失。更嚴重，心跳每分鐘跌到三十下。故此，救傷車送急症室及入住醫院，幾成家常便飯。

每次，醫生皆提醒我們，要有「心理準備」。

但是，上天則說：「時辰未到！」於是，又再送回護老中心，過着迷迷糊糊的日子。

上周，又收到中心電話：「你媽媽肺炎，送了入急症室。請盡快去！」趕到時，母親面部緊箍氧氣罩，仍然清醒，眼仔碌碌。這回，醫生也是「循例」說：「請有心理準備！」

起初，以為又會三日後出院。豈料翌日早上，QE來電：「我是紓緩科X姑娘。向你交代一下曾太太情況！」

今次不是「心理準備」了，而是指明「最後日子」的照顧。然後，再到「院牧」來電，正安排神父替母親做「病人傅油」，即通過祈禱，邀請耶穌陪她打人生最後一場仗。這場仗的結果，當然不會贏。「麻煩的媽」終於如願回歸愛人懷抱了。Hallelujah！

作者：曾智華

星島日報授權轉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