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灼祥校長.張笑容對談 不做怪獸‧港孩親子重溝通

張笑容：著名電台主持人，曾主持、《自由風自由Phone》、《頭條新聞》等時事資訊類節目，現為家事節目《笑容從家開始》主持人。育有一子一女，女兒十二歲，兒子七歲。

張灼祥校長：資深教育工作者，任校長二十多年，現任拔萃男書院校長。

資深傳媒人張笑容，以往在電台節目中分析社會時事和國家大事；自〇八年起，她的工作領域從國事轉為家事，處理看似「雞毛蒜皮」的家庭瑣事。這次作客「校長會客室」，張笑容與張灼祥校長把家事延伸到社會層面，剖析「怪獸家長」、「港孩」現象背後的深層社會因素，以及親子的應對方法。

張：張灼祥　　容：張笑容　　親：親子王

「港孩」出現 家教非唯一原因

張： 你在節目中接觸過那麼多不同類型的家長，對你處理自己的親子關係有甚麼幫助？

容： 我過去三年因為做節目和讀書（香港中文大學社會科學碩士課程），既在理論上加深了對家庭教育的認識，另外接聽聽眾電話和做教育專家訪問，又令我了解更多情況。譬如「港孩」現象，為甚麼一個小學生會當街罵父母？我希望了解更多這種現象背後的原因。有些小朋友有發展障礙、學習障礙，但很多人以為他們是調皮，把大部分行為問題歸結為「沒家教」，其實當中的原因可能很複雜，有些可能是有過度活躍症；有些是專注力失調；或是精神病先兆，不能單單歸咎於家教問題。

張： 對！表象不能決定內在。我記得八、九年前，我們學校剛剛轉直資，那天在禮堂開諮詢會，有學生當眾指出對我的不滿。我事後原諒了他，因為我知道他不懂控制自己的情緒，他也是個很聰明的學生，目前在讀醫科。

容： 現在的小孩很直接，像女兒會問我：「你的工作到底是怎樣的？」她平時跟我說學校發生的事情，我也會寫進文章裏。當她看到我寫關於她的故事，錯了她會主動提出；但有時我會改寫，免得透露太多她的隱私。

親子相處 先了解後商量

張： 小朋友常把在學校發生的事跟家人說，但由於他們的眼光、認知有限，內容也不代表事實的全部。我曾聽說有兩個學生吵架，結果拉父母一起到老師那裏理論，發現原來大家說的版本都不一樣。你遇到這種情況，怎辦？

容： 我通常先聽孩子說完整個情況，讓她把情緒釋放出來。幾年前有一次，女兒回家後很不開心，我問甚麼事她又不肯說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，我擔心極了。後來她終於告訴我，原來她學校不同班的學生會在不同時間默書，她默書後把內容告訴隔壁班的同學，老師就說她作弊。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批評她，也不會告訴她這樣做是對還是錯，因為我對事件還沒仔細了解，我只是跟她說：「無論發生甚麼事，媽媽都會陪在你身邊。」讓她知道萬事有商量。後來，班主任打電話來告訴我這件事，女兒才細說原來那位同學有讀寫障礙，她同情她，所以才幫忙。

張： 這是不公平的！如果默書內容相同，學校應安排同一天考，制止得了一個學生，也制止不了第二個，跟公開考試一樣。你有跟學校投訴這件事嗎？

容： 我沒跟學校反映。其實家長跟學校的相處也講究技巧，因為學校很敏感，老師又很怕家長投訴，做家長的也要「醒目」，你的語氣和態度不要令人誤會你是投訴，或表現出你對學校政策上有很多意見。當時我的處理方法是首先向老師承認女兒犯了規定，但也跟老師說我很欣賞女兒這種做法，因為她在這件事上沒得到任何利益，只是出於幫助弱者的心態。當然我也會警告女兒不能有下次，因這是學校的規矩。

張： 一般的學生絕不會把測驗考題告訴競爭者，所以我也很欣賞你女兒的「俠義精神」。現在很多學生在同學面前故意表現得對成績不在乎，暗地裏卻花很多精力讀書，使「對手」消除戒心。

社會因素促「起跑綫」前移

張： 有些家長被標籤為「怪獸家長」或「直升機家長」，這樣是把事情簡化了嗎？

容： 對！如果這個問題具有社會普遍性，那背後也一定有其社會因素存在，包括教育制度、社會的意識形態、中國人的傳統文化、香港近十年的變化⋯⋯這些都很關鍵。以前我們那代人，沒那麼多年免費教育，也沒那麼多所大學，但不會有這麼大壓力。以前我們讀書很簡單，只看中、英、數成績，基層家庭的孩子也能入名校、上大學，改善生活。

張： 對！以前中七畢業可以當督察，中五或中七畢業可到政府當行政人員，現在的孩子卻要有十八般武藝才能找到好工作，你怎麼看呢？

容： 家長其實是在「回應」環境，他們希望孩子能在社會立足。以前沒有提倡「一生一體藝」，我媽媽可能連我讀哪所學校、哪個系都不知道，但現在家長卻不是這樣了。有一天兒子告訴我，他上游泳課游得最慢，我很驚訝，因為他本身已有游泳根基，但他告訴我班上的同學都懂兩三種泳式，甚至四式都會，他們才小一、小二！我鄰居有一位讀小學四年級的女孩，學校已經在教五年級的英文了。我問過一些校長，因為學校之間也有競爭，希望學生能派到好學校，還怕被「殺校」。如果大家都「偷步」，會把起跑綫愈推愈前。

張： 對！大家都覺得要比別人做多一點點，才能脫穎而出。有學校舉行入學報名活動，排隊的家長很多，但只是取一張表格而已，六點去排和十點去排是沒分別的；有些招生簡介會，也只是拿張表格，但家長去不了就好像錯過了甚麼一樣。其實不用那麼緊張！

容： 傳媒的影響力也是社會因素之一，傳媒對某些現象的煽動，成為頭條新聞，家長就更加重視。我們有時訪問明星，介紹他們的孩子上了多少個興趣班、請了哪位名師，都容易給家長造成錯覺，覺得這是好的，要跟風，以為明星就是模範。在這件事上，我覺得社會都有份（促成），不能推卸責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