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曾繁光】一生兒女債

你也算是個中產吧，你是一個中資機構裏的營運經理，有一個自置的三房公寓房子，兩個兒子都已經大學畢業，而且找到不錯的工作，老大是個大律師，老二是個行政助理，在上海工作。

還有六年你便退休了，兩個兒子都有工作，你忽然覺得自己活着的目標已經達到，一下子失去活下去的意義。

孩子能夠上大學，對你來說是一種願望達成。你自小希望上大學，可惜你的中學會考成績很差，連升讀中六也有困難。想到外國去，但父母收入有限，更何況家裏還有一弟一妹在唸中學。

你只好盡快找工作，當了幾年營業員，生活穩定下來，便開始白天工作，晚上唸遙距大學，六年後終於拿到大學畢業文憑。

你也轉換了工作環境，當起一家連鎖店的店長，後來被挖角到現時的工作崗位，一做二十年。

孩子還小時，你希望買個三房的單位，讓兄弟倆都有自己的房間。

孩子在傳統學校唸書，名校自然功課多，你擔心他們會跟不上。小四開始他們便參加補習班，當然昂貴的學費令你節衣縮食才能勉強維持。

現在他們都工作了，正常的感覺該是如釋重負吧！然而你仍然為孩子操心。

老大當大狀，聽起來了不起，可辛酸卻只有自己知，租一個小辦公室掛單，每月也得花四萬元，可接到的工作每月最多三萬元，即使不吃不穿也無法填補龐大的支出，你每月還得幫補他的開支呢！

至於老二，情況可好一點，他的收入也僅夠開支，可是以他的收入，十年後仍然買樓無望。

為了兒子，你希望多買一個房子，你更加拼命工作，臨近六十，不少中學同學都退休了，閒來遨遊大江南北，可你卻希望工作多幾年，賺多幾個錢，減輕孩子的負擔。

工作壓力很大，你告訴自己：「一定要把工作做好。」你感到有點心力交瘁。

早上，你主持業務會議時，忽然頭痛，跟着說話不清，再也無力坐在椅上，同事立即把你送到醫院去。

是一次影響範圍極大的腦血管栓塞，你左邊的手腳不能動彈，頭腦卻非常清晰，躺在病榻上，你對老婆說：「真是一生兒女債，病了便不能再為他們做些甚麼了。」

作者: 曾繁光

作者為私人執業精神科醫生

星島日報授權轉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