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灼祥校長．葉詠詩對談 「開放式」教育 讓子女追尋理想

葉詠詩：著名指揮家， 香港小交響樂團音樂總監，出生於音樂世家，父親是「香港兒童合唱團」創辦人葉惠康博士。育有一子一女，均留學英國。

張灼祥校長：資深教育工作者，任校長二十多年，現任拔萃男書院校長。

別以為身為指揮家的葉詠詩，平日也有「指揮癮」，相反，她對子女的教育十分開明，不但沒有逼迫他們繼承「兩代祖業」，還積極鼓勵他們朝着自己的興趣和理想努力。《校長會客室》邀請了葉詠詩跟張灼祥校長分享她的「開放式」教育，並暢談本港藝術教育路向和政策的推行。

張：張灼祥　　葉：葉詠詩　　親：親子王

觀察孩子天分 學音樂不能強逼

張： 你出身於音樂世家，又是指揮，但子女都不走音樂路綫，是不是因為媽媽太厲害，令他們感到壓力很大？

葉： 不是！他們的壓力來自不喜歡死板地練習，不喜歡別人督促他們做某件事或被規範。我也沒辦法，其實我很羨慕有些媽媽要求孩子一日練三小時琴，孩子也願意去做，因為我的孩子都不行，他們一定偷懶，一定跟你「講價」。

張：多少歲開始學會「講價」？

葉： 四、五歲就開始了！我只能監督他們到某個年齡，如果他們學得不開心，不把所有心思投入其中，效果也不好。學樂器要學基本技術，過每一關都要下苦功。有些小朋友天分高或筋肌能配合，覺得容易便願意去做；但有些沒音樂天分，做起來覺得困難，便不願意去做。每位小孩的天分，我們都要去觀察。

張： 香港的父母逼子女學習鋼琴、樂器，當作一技傍身，你身為媽媽，又是音樂家，怎看這個現象？

葉： 近年學鋼琴的人少了，因為鋼琴進不了（管弦樂）樂團，反而多了人學冷門樂器，例如低音大提琴、巴松管、低音號等，以為升學加分的機會大一點。如果沒誘因，很多人未必學樂器，但為了升學這個目標去學，又不正確。無論如何，人始終要面對現實，亦要取得平衡。如果逼不得已要學，家長可多做一點資料搜集，在選擇不多的情況下讓孩子稍微多一點選擇。譬如如果孩子舌頭不靈活，你硬要逼他學長笛，就不會成功。

張： 你在剛開始時有沒有逼孩子學樂器？

葉： 剛開始時我有陪他們一起練，甚至試過設立賞罰制度，最後還是不行。他們很享受加入學校合唱團，有參加樂團，在集體生活中也有很多收穫，但對其他東西的興趣大於樂器；中學以後，你根本不可能再監督他們學樂器了。

鼓勵兒子發展繪畫興趣

張： 你兒子曾是我的學生，記得當年他還跟我到加拿大交流。我記得他整個旅程都拿着一本很厚的書在看，是個很愛閱讀的孩子。

葉： 是嗎？現在他好像比較少看書。他現在讀大學最後一年，主修電腦動畫。他想讀甚麼就讀甚麼，我沒所謂。他從小就喜歡畫畫，也不覺得悶，是個富有創造力的人。

張： 他的創意是否也和你的背景有關？

葉： 或多或少有關係，起碼小時候的視野比較廣，接觸的東西較多元化；見識廣了，自然刺激到思維。他愛畫畫應該是遺傳自我丈夫，丈夫也喜歡畫畫，奈何他爸爸又不讓他從事這行。

張： 音樂和繪畫在創作方面是相通的，但表達的東西又很不同，寫詩、作文也是一樣。

葉： 對！其實做音樂可以有很多方面，例如很有創意的作曲家，要由沒有到有，要有源源不斷的主意才行；但演奏的，要演繹一個作曲家的作品，某程度上自由度受限制，不可能「天馬行空」，雖然在演繹過程中還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創意，但還是離不開某些框框。至於繪畫，要視乎你為自己而畫還是為他人作畫。

張： 繪畫的發揮空間大，但你兒子是學電腦動畫的，要懂得操控電腦繪圖和設計軟件。

葉： 對，但繪畫的技巧也很重要，要花很多時間鑽研才能純熟。他就讀的英國學校，電腦動畫課程反而注重思考和構思故事多於技術的培養，所以我跟他說要練好畫功，不然出社會工作後無法適應不同人的要求。我告訴他要裝備自己，讓自己兩方面都做得好。

學放手 塑造堅強品格

張： 你從事藝術教育這麼久，對香港的家長有甚麼忠告？

葉： 有！例如剛才我提及家長逼子女學樂器，是因為他們太緊張了！我在子女小時候也體會過這種緊張，當看到周遭家長都拚命做，如果自己不做，好像很吃虧，很難控制自己不緊張。在這個無形壓力的「局」裏面，我曾花了不少錢要他們去補習、學樂器、繪畫和多學幾項專長。樂器方面，我當然沒別的家長那麼瘋狂，但見到有些家長讓孩子學三種樂器，也有點汗顏。

張： 他們一定是想孩子當作曲家或指揮家了！（笑）那你懂彈奏幾多種樂器？

葉： 我只會彈鋼琴和拉小提琴。我們那個年代簡單些，不像現在那麼多外界干擾，至少不用學網球、乒乓球和游泳，這些都是我兒子現在學的東西。所以我覺得除了是「跟風」外，也是希望孩子有機會學我當年沒學過的東西。

張： 這也許是家長的「補償心理」。

葉： 對！但回頭想想，「跟風」也不見得孩子會出色，身教才是最重要，你平時的做法，對孩子的影響最大。其次，現在的家長也很會爭取自己的權益，可能因為太着重女子的學業和前途，忽略了德育，現在很容易看到沒禮貌的孩子。另外，被過分保護的孩子長大後也有很多問題，現在有些人求職時還要家長陪同面試。

張： 有些到外國讀中小學的孩子，起初父母會過去陪讀一段時間，但最近聽說讀大學也出現這種情況。

葉： 我認識一個朋友，每當孩子要考試時，媽媽就飛過去幫他打點一切，讓他專心讀書。我相信這種情況很普遍，但我不會這樣做，只是碰巧去英國公幹時才順道探望兒子，約他吃飯，他有時還拒絕我。我覺得父母要學會放手，他們總想將最好的留給下一代，不懂得讓他們經歷風浪去學會堅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