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工作上主要處理三類個案：評估、跟進及諮詢。由於資源短缺或家長的意願，我通常只有一次機會見諮詢個案的學生。初步審視學生的需要後，我們會給予家長或老師一些支援的方向。
四歲的Gabriel是我今天的諮詢個案。一小時夠不夠？當然不夠作診斷或直接支援，但總算能觸及多一位學生。
一般我會先見家長了解背景，繼而單獨見學生，最後給家長建議。由於Gabriel年紀小，沒人看顧他，因此他一直跟著父母。
父母抓緊時間述說Gabriel的情況，我心知他應該有自閉症及社交焦慮。果然，爸爸表示兒科醫生年前評定Gabriel有這些症狀，父母則半信半疑，不知應否開始支援…
這時候，眼前的畫面讓我越來越不安。
父母盯著我説個不停，Gabriel則在他們背後哭得淒厲。他在陌生的環境中顯得慌張，雙手摀著眼睛來回踱步。
這對父母卻完全不以為意，同時Gabriel並沒有像同齡孩子般在受驚時找父母依靠。我猜Gabriel父母曾漠視他的情緒，或在他要求支援時拒絕過他，以致他就算害怕都不再找父母幫助……
我實在不忍心，亦想提高父母關顧Gabriel情緒的意識，便打斷他們：「我睇到Gabriel喺哩個新環境好焦慮，不如我哋安慰吓佢先啦？」
父母愣了一下，終於轉身看了Gabriel一眼。媽媽緩緩伸出手臂，示意Gabriel可靠在她身旁，這讓他漸漸停止哭泣。爸爸則沒甚麼反應，繼續講話。
約10分鐘後，爸爸忽然說：「你單獨見Gabriel啦，我同媽咪出去等。」
我未來得及回應，爸爸已拉著媽媽奪門而出，丟下Gabriel。面對突然的分離，Gabriel頓時蹲坐地上，抱腿嚎哭。
我的心又碎了。我立刻走到他身旁，蹲下來安撫他。我簡單介紹自己的身分，告訴他這是安全的地方，父母只在門外不遠處…
豆大的眼淚仍不斷在Gabriel的面頰滑下，我的話明顯不管用。他哽咽地叫喊：「我好唔開心呀！」
我極想透過一個深深的擁抱給他一點安全感，但疫情讓我退了一步：「你想唔想我拖住你？」
Gabriel點頭說：「想……」
我快速消毒雙手後，握著Gabriel的小手，儘量溫柔地看著他：「你係咪好驚哩個新地方？」
Gabriel繼續低頭抽泣：「係呀……」
我表示理解他的感受，再次解釋環境的安全性，而且我會保護他。其後我邀請他與我一起數一到十，認圖形積木。這些Gabriel喜歡的活動慢慢讓他平復下來……
我預留了最後20分鐘與父母傾談。現時的Gabriel平靜的在房間角落玩積木。我分享了先前的觀察，建議父母接受我的轉介，讓Gabriel及早得到社交和情緒方面的支援……
爸爸提問：「我知Gabriel社交弱，又驚青，係咪掉多啲佢去佢驚嘅場合訓練膽量就得？」
這正是他們剛才對Gabriel做的事。
我忍不住用了比較強硬的語氣回答：「除非你哋事前同Gabriel做咗充足嘅準備同訓練，否則請唔好再咁做！我哋應該逐步協助Gabriel建立社交技巧，同埋學識應對焦慮。如果佢喺無支援或未準備好嘅情況下俾人掉出去陌生嘅場合，唔單止學得少，仲有機會有反效果，甚至造成心理陰影！」
我費盡唇舌向Gabriel父母解釋，嘗試讓他們明白這概念。我看到媽媽的眼神好像有所感悟，希望她以後能輔助和守護Gabriel。
臨別前，我再一次握起Gabriel的雙手，告訴他我知道陌生人或地方，以及突然的改變會讓他感到驚慌。不過，只要我們努力學習一些技巧，有一天這些情況都不會再讓我們害怕。但願我的話能在Gabriel及他父母心中種下幾棵苗子，對他往後的發展有一點幫助。
作者：教育心理學家心小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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